：一纸调令，一个办公室

“代理主任？”

“秦副部，你没开玩笑吧！”

梁栋的声音在会议室里炸开，他死死盯着秦卫民，手指因为用力而发白。

“让他当主任？一个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冒出来的工地监理？”

“这要是传出去，我们应急管理部的脸往哪儿搁！”

“我们这群搞了一辈子技术的老家伙，成什么了？给他打下手的？”

会议室里其他专家也是一脸的不可思议，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这太草率了。”

“是啊，程序上也不合规矩啊。”

“一个新办公室，说成立就成立？还是让一个外人来管？”

秦卫民面对所有人的质疑，表情没有变化。

他看着梁栋。

“老梁，我没开玩笑。”

“而且，我说了，是代理主任。”

“这个办公室，也不占我们部里现有的任何编制，不需要部里批一分钱的预算。”

秦卫min的话，让梁栋愣住了。

不占编制？

不要预算？

这是什么意思？

“我只是给他一个身份，一个平台。”秦卫民的声音很平静，但每个字都很有分量。

“让他可以合法合规地，去验证他说的那些东西。”

“如果他错了，那这个所谓的办公室，自动撤销，他这个人，从哪儿来回哪儿去。”

“如果他对了……”

秦卫民没有继续说下去。

但所有人都明白了他后面的话。

如果他对了，那在座的所有人，都欠他一句道歉。

梁栋的脸涨得通红，他想反驳，却发现秦卫民把所有的路都堵死了。

不要钱，不要人，就是一个空头名号。

你自己去折腾，折腾出名堂了算你牛逼，折腾不出事，你自己滚蛋。

这是一种阳谋。

也是一种极致的羞辱。

“好，好！”梁栋连说了两个好字，怒极反笑。

“秦副部，你魄力大！”

“我倒要看看，他一个人，一个办公室，能搞出什么名堂来！”

他猛地一甩手，转身就走，会议室的门被他摔得“砰”一声巨响。

一场不欢而散的会议。

第二天。

一份***，在应急管理部内部的小范围传开了。

《关于成立国家灾害风险评估办公室（临时）并任命沈知同志为代理主任的通知》。

文件很简单，只有寥寥几行字。

但掀起的波澜，却比十级台风还大。

整个应急管理部大楼，从上到下，所有办公室里，都在讨论这件事。

“听说了吗？空降了一个代理主任，二十八岁。”

“我听说的版本是，这个人之前是个工地监理，被开除的。”

“真的假的？这什么神仙操作？监理直接当主任？坐火箭也没这么快吧！”

“嗨，你们都不知道内幕。”一个消息灵通的人压低了声音。

“这个办公室，就他一个人，光杆司令！”

“办公地点你们猜在哪儿？”

“哪儿？”

“地下二层，以前堆放报废档案的那个杂物间！”

“噗！”

“不是吧？这也太惨了点，这是任命还是发配啊？”

“听说这是秦副部力排众议保下来的，梁总工那边都快气炸了。”

“梁总工能不气吗？这不等于在他脸上画乌龟吗？”

“我听说梁总工已经放话了，技术口的人，谁都不许跟那个姓沈的来往。”

“那他这个办公室还干个屁啊？没数据，没设备，没支持，就靠一张嘴评估风险？”

“等着看笑话吧，我赌他一个星期都待不下去。”

“一个星期？我赌三天！”

流言蜚语，像病毒一样在整栋大楼里蔓延。

所有人都把这件事，当成了一个年度最大的笑话。

技术中心，总工程师办公室。

梁栋正召集所有技术骨干开会。

他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那个什么‘风险评估办公室’的事，你们都知道了。”

他环视一圈，办公室里鸦雀无声。

“我今天把话撂在这儿。”

“从今天起，任何人，不得以任何形式，向那个办公室，提供任何数据、模型、图纸。”

“他要借设备，就说在检修。”

“他要申请调用资源，就说流程不合规，让他自己去找部领导签字。”

“总之，一句话，我们技术中心，跟他，跟那个办公室，没有任何关系！”

梁栋的手指，重重地敲在桌面上。

“我倒要看看，一个连我们内网都登不上的‘主任’，他怎么评估国家灾害！”

“秦副部不是相信他吗？”

“那就让他自己去变出来！”

“都听明白了吗？”

“明白了！”底下的人齐声回答。

每个人心里都清楚，这是梁总工在公开宣战。

那个叫沈知的年轻人，已经被整个技术系统，彻底孤立了。

与此同时。

沈知刚刚从行政处领到了一串钥匙。

递给他钥匙的那个中年干事，全程没正眼看他，嘴角带着一丝藏不住的讥讽。

“喏，地下一百零八号，你自己找过去吧。”

“电梯不到，得走楼梯。”

沈知接过钥匙，说了声“谢谢”。

对方像是没听见，转身就忙自己的事去了。

沈知按照指示，穿过长长的走廊，找到了通往地下室的楼梯间。

一股潮湿发霉的味道扑面而来。

楼道里声控灯坏了，他只能打开手机的手电筒，一步步往下走。

地下二层，阴冷，安静。

他找到了“108”的门牌号。

那是一扇掉漆的铁门，上面挂着一把生锈的旧锁。

沈知拿出钥匙，***去，转动。

“嘎吱——”

门被推开了。

一股厚重的灰尘，呛得他连退两步。

手电筒的光照进去。

里面是一个十几平米的小房间，堆满了废弃的桌椅、文件柜，上面蒙着厚厚的灰尘，角落里结着蜘蛛网。

空气中弥漫着纸张腐烂和金属生锈混合的怪味。

房间的正中间，只有一个光秃秃的灯泡，拉线开关上都挂着灰。

这就是他的办公室。

国家灾害风险评估办公室。

沈知没有说话。

他走进去，把背包放在一个还算干净的角落。

然后，他走出来，从背包里拿出一块崭新的，用最简单的白底黑字制作的牌子。

上面写着一行字：

国家灾害风险评估办公室。

他找了两个钉子，就在那扇破旧的铁门上，把这块牌子，端端正正地挂了上去。

他退后两步，看了看。

很正。

然后，他转身回到房间里。

找到一块破布，开始擦拭一张积满灰尘的桌子。

一遍，两遍，三遍。

直到桌子露出了原本的木色。

他又把一张椅子擦干净，搬到桌前。

做完这一切，他拉了一下灯绳。

“啪嗒。”

昏黄的灯光，亮了起来，照亮了这间被遗忘的杂物间，也照亮了那块崭新的门牌。

沈知坐下。

打开他那台已经有些陈旧的笔记本电脑。

屏幕的光，映在他的脸上。

他的表情很平静。

这里没有一个人，没有一台设备，没有一份文件。

但他知道。

从今天起，这里就是他的战场。

一个人的战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