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寅时三刻,残月西沉。

芍药紧攥着陈茗亭的手,躲在***外墙的阴影处。烟红临走时说会备好马匹衣物,却迟迟未归。眼看东方已泛起鱼肚白,陈茗亭当机立断:"不能再等了。"

他伤势稍缓,但脸色仍苍白如纸。芍药为他整理好伪装——一套偷来的太监服饰,宽大的帽子遮住了他英挺的眉目,却掩不住周身凛然之气。

"密道入口在假山后。"陈茗亭压低声音,"需要你的血。"

芍药点头,从怀中取出那支玉簪。簪头雕着精巧的芍药花,花蕊处有一颗几不可见的红点——据陈茗亭说,这是睿王府的信物,内藏机关。

***墙高丈余,墙头插满碎瓷。陈茗亭蹲下身:"踩我肩上。"

芍药犹豫:"你的伤..."

"无碍。"他语气坚决,"快。"

芍药咬牙踩上他的肩头。陈茗亭缓缓站起,肌肉紧绷却稳如磐石。墙头的碎瓷离她脚尖仅寸许,芍药小心攀住墙沿,翻身而上。

墙内花木扶疏,假山叠石在晨雾中若隐若现。芍药解下腰带垂下,陈茗亭借力翻上墙头。这一番动作牵动伤口,他额上渗出细密汗珠,却一声不吭。

两人悄无声息地落入园中,借着花木掩护向假山摸去。晨雾渐浓,为他们的行动提供了天然屏障。假山群位于***西北角,造型奇特,似猛兽蛰伏。

"在那里。"陈茗亭指向一座形似卧狮的假山,"狮口处有机关。"

两人潜至近前,只见石狮口中含着一颗石珠。陈茗亭示意芍药用玉簪刺破手指,将血滴在石珠上。

芍药深吸一口气,簪尖刺入食指。血珠渗出,滴在石珠表面,竟被瞬间吸收。石珠发出微弱红光,随即"咔嗒"一声轻响,假山底部露出一条狭窄缝隙。

"开了!"芍药惊喜低呼。

陈茗亭却眉头紧锁:"奇怪,父亲只说需要睿王血脉,没提会有异象..."

缝隙仅容一人侧身而过。陈茗亭执意先行,芍药紧随其后。通道内漆黑一片,潮湿阴冷,墙壁上长满***的青苔。两人屏息前行,生怕惊动可能存在的守卫。

通道渐宽,前方隐约有光亮。就在此时,芍药突然脚下一滑,陈茗亭回身相扶,两人撞在一起,跌坐在湿滑的地面上。

"没事吧?"陈茗亭双臂护着她,声音近在耳畔。

芍药脸颊发烫,幸好黑暗中看不分明:"没...没事。"

她试图站起,却发现手掌被碎石划破,鲜血直流。陈茗亭摸到她的伤口,二话不说撕下衣袖衣角为她包扎。他的手指修长温暖,动作轻柔得像对待珍宝。

"疼吗?"他低声问。

芍药摇头,却想起他看不见:"不疼。"

陈茗亭的呼吸拂过她额前碎发:"你的血...很特别。"

"嗯?"

"方才石珠吸了你的血发光,现在..."他指向地面,"你看。"

芍药低头,惊见自己滴落的血珠在黑暗中竟泛着微弱的蓝光,如同萤火。

"这..."她愕然,"怎么会..."

陈茗亭若有所思:"传说睿王府有药人血脉,百毒不侵,其血可解百毒。难怪你能成为我的解药..."

话未说完,通道深处突然传来脚步声。陈茗亭立刻捂住芍药的嘴,将她拉到壁龛阴影处。脚步声由远及近,伴随着铁器碰撞声——是巡逻的侍卫!

两人屏息凝神,紧贴在一起。芍药能清晰感受到陈茗亭的心跳,又快又重,与自己的心跳渐渐同步。侍卫的火把光亮透过缝隙照进来,近得能看清他铠甲上的纹路。

"奇怪,明明听到声音..."侍卫嘟囔着,在通道内来回巡视。

芍药大气不敢出,却突然感到陈茗亭身体一僵——侍卫的刀尖挑开了遮挡他们的帷幔!

千钧一发之际,通道另一端突然传来呼喊:"来人啊!刺客在麟德殿!"

侍卫闻声立刻奔去。芍药长舒一口气,这才发现后背已被冷汗浸透。陈茗亭松开她,指尖却不经意划过她的脸颊:"没事了。"

两人继续前行,通道尽头是一扇青铜小门,门上刻着繁复的芍药花纹。陈茗亭检查门锁:"需要钥匙,或者..."

"或者睿王血脉。"芍药会意,再次刺破手指,将血滴在锁孔处。

血珠渗入锁孔,青铜门发出沉闷的"咔哒"声,缓缓开启。门后是一条向上的阶梯,通向一间富丽堂皇的寝殿——正是皇帝日常起居的紫宸殿侧室!

殿内静悄悄的,只有几盏长明灯摇曳。两人蹑手蹑脚地穿过侧室,向龙榻所在的主殿摸去。透过珠帘,可见龙榻上躺着一个人影,周围站着几名太医和宫女。

"圣上病重,今日不见朝臣。"一个太医低声道。

"太子少傅求见多时了..."宫女小声回应。

芍药与陈茗亭交换眼色。太子少傅在此,正是递交《禁药录》的最佳时机!就在两人准备现身时,殿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圣上!大事不好!"一个侍卫冲进来跪地禀报,"陆大人带兵围了紫宸殿,说是捉拿刺客!"

龙榻上的皇帝猛地坐起:"什么?!"

借着这个混乱,陈茗亭拉着芍药闪身进入主殿,跪伏在地:"臣陈茗亭有要事禀报!"

殿内众人哗然。皇帝在宫女搀扶下勉强坐直,龙颜震怒:"陈...陈茗亭?你好大的胆子!"

陈茗亭不卑不亢:"臣冒死前来,只为呈上先父遗物。"他从怀中取出《禁药录》,"此物关系二十年前先帝驾崩真相,请圣上御览!"

皇帝面色骤变,颤抖着指向他:"你...你..."

这时,殿外传来陆轩的怒吼:"逆贼陈茗亭挟持芍太医之女闯入禁宫,意图不轨!护驾!"

殿门被猛地撞开,陆轩带着数十名禁军冲了进来。他一眼看到跪在地上的芍药和陈茗亭,狞笑道:"果然在这里!拿下!"

禁军一拥而上。陈茗亭拔剑相迎,但寡不敌众,很快被制服。芍药也被两名侍卫按住肩膀,动弹不得。

陆轩得意地走到皇帝榻前:"圣上受惊了。这逆贼..."

"闭嘴!"皇帝突然厉喝,浑浊的双眼死死盯着芍药,"那支簪子...给朕看看..."

芍药这才发现,在挣扎中她的玉簪掉在了地上。陆轩抢先一步捡起,却在看到簪头时脸色大变:"这是..."

"拿来!"皇帝几乎是抢过玉簪,双手颤抖得几乎拿不稳。他仔细端详簪头的芍药花纹,突然老泪纵横:"这...这是睿儿的..."

殿内一片死寂。皇帝抬起泪眼,仔细打量芍药的面容:"像...太像了...你叫什么名字?"

"民女芍药。"

"芍药...芍药..."皇帝喃喃重复,突然激动起来,"***是谁?"

芍药犹豫片刻,还是如实回答:"生母陈芍君,养母江芍婕。"

皇帝如遭雷击,手中的玉簪差点掉落:"陈芍君...睿儿的...那你是..."

陆轩见势不妙,急忙打断:"圣上,此女乃逆贼同党,当立即处死!"

"放肆!"皇帝怒斥,"退下!所有人都退下!朕要单独问话!"

陆轩不甘心地还想说什么,皇帝已经厉声喝道:"滚出去!"

众人只得退出殿外,只留下皇帝、芍药和陈茗亭。皇帝示意侍卫给陈茗亭松绑,虚弱地招手让两人近前。

"这册子..."皇帝翻开《禁药录》,双手颤抖得更厉害了,"陈将军果然留了一手..."

陈茗亭沉声道:"先父记录的是真相。圣上当年..."

"朕知道你要说什么。"皇帝苦笑,"弑父杀兄,罪该万死。"他看向芍药,眼中满是悔恨,"但朕也是被逼无奈...当年陆相国把持朝政,若不顺从,江山将落入奸人之手..."

芍药心头一震:"所以先帝和睿王..."

"睿儿...是自愿赴死的。"皇帝泪流满面,"他知道朕被陆相国控制,为保陈芍君腹中胎儿,主动饮下毒酒...这玉簪,是朕亲手赐给他保胎用的..."

陈茗亭震惊不已:"那《禁药录》记载..."

"半真半假。"皇帝叹息,"陈将军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毒杀名单确有其事,但幕后主使是陆相国,朕...只是傀儡。"

芍药脑中一片混乱。若皇帝所言属实,那陆家才是真正的罪魁祸首!而陆轩如今围困紫宸殿...

"圣上小心!"陈茗亭突然大喝,扑向龙榻。

殿门被猛地撞开,陆轩持剑闯入,身后跟着数十名全副武装的侍卫:"昏君无道,今日当诛!"

皇帝面如死灰:"果然...陆家贼心不死..."

陆轩冷笑:"老东西,你以为说这些有用?今日紫宸殿内所有人都得死!"他剑指芍药,"尤其是你,野种!"

陈茗亭挡在芍药身前:"陆轩,你陆家弑君篡位,罪证确凿!"

"罪证?"陆轩狂笑,"死人要什么罪证!"他挥剑刺来,"杀了你们,我就是从龙功臣!"

陈茗亭拔剑相迎,两剑相撞,火花四溅。但陈茗亭伤势未愈,渐渐落了下风。芍药想帮忙,却被两名侍卫按住。

眼看陆轩的剑就要刺中陈茗亭胸口,一道红影突然从殿外飞入,一剑挑开陆轩的兵器!

"烟红!"芍药惊呼。

烟红红裙翻飞,剑法凌厉,招招直取陆轩要害。陆轩仓皇应对,边战边退:"红姑娘!你疯了?我们是同盟!"

"同盟?"烟红冷笑,剑锋一转,在陆轩胸前划出一道血痕,"陆家杀我父母,此仇不共戴天!"

陆轩大惊:"你...你不是..."

"我才是真正的睿王遗孤!"烟红厉声喝道,从怀中取出一块与芍药一模一样的玉簪,"陈芍君生的是双胞胎!芍药是药人血脉,而我..."她剑指皇帝,"是来讨血债的!"

这一变故让所有人都惊呆了。皇帝颤抖着指向烟红:"你...你也是..."

烟红不答,剑锋直取皇帝咽喉。陈茗亭飞身上前格挡:"烟红!住手!"

"滚开!"烟红眼中含泪,"你知道我这些年怎么过的吗?被陆家收养,认贼作父,就为等这一天!"

殿外喊杀声渐近,太子少傅带着援兵赶到。陆轩见势不妙,突然抓起芍药作为人质,短刀架在她脖子上:"都别动!否则我杀了她!"

陈茗亭立刻停下动作:"陆轩!放开她!"

"休想!"陆轩拖着芍药向殿后退去,"这***是药人血脉,她的血能解百毒,价值连城..."

话音未落,一支羽箭破空而来,正中陆轩右眼。他惨叫一声,松开芍药。陈茗亭箭步上前,一剑刺穿陆轩胸膛!

陆轩倒地抽搐,鲜血汩汩而出。陈茗亭这次直面鲜血,却毫无异状。他转身紧紧抱住芍药:"没事了..."

芍药靠在他怀中,惊魂未定地看向烟红。烟红持剑站在皇帝榻前,眼中泪光闪烁,却迟迟没有刺下那一剑。

"为什么..."皇帝虚弱地问,"为什么不杀朕?"

烟红的手微微颤抖:"因为...芍药会恨我。"

她转身走向芍药和陈茗亭,将剑扔在地上:"我欠你们一条命,今日还了。"说完,纵身跃出窗外,消失在晨光中。

殿外,太子少傅带兵控制了局面。皇帝在太医搀扶下坐起,看向芍药和陈茗亭:"你们...救了朕一命。"

陈茗亭单膝跪地:"臣只求真相大白,先父沉冤得雪。"

皇帝点头:"陈将军忠义,朕会下旨***。"他看向芍药,"至于你...想认祖归宗吗?"

芍药摇头:"民女只想过平静生活。"

皇帝叹息:"也罢。朕赐你与陈茗亭完婚,加封陈茗亭为刑部尚书,如何?"

陈茗亭与芍药对视一眼,双双叩首:"谢圣上恩典。"

离开紫宸殿时,朝阳已经升起。芍药站在高高的台阶上,望着远处层叠的宫阙,恍如隔世。

"在想什么?"陈茗亭轻声问。

芍药摇头:"只是觉得...命运弄人。若没有那几起命案,我们永远不会知道这些真相。"

陈茗亭握住她的手:"现在都过去了。"

"真的过去了吗?"芍药望向烟红消失的方向,"她..."

"她会回来的。"陈茗亭语气坚定,"毕竟,你是她唯一的亲人。"

芍药靠在他肩头,突然想起什么:"对了,你的癔症...似乎好了?"

陈茗亭微笑:"因为你。我不再惧怕鲜血,也不再被过去束缚。"他轻轻抬起她的下巴,"因为有你在我身边。"

阳光下,两人的影子融为一体,再不分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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