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到你们了。"
陆轩的声音在狭小的密室内回荡,如同毒蛇吐信。他手中的短刃在月光下泛着幽蓝的光泽——刀刃上淬了毒。
芍药下意识抱紧《禁药录》,后退半步。陈茗亭虽然伤势未愈,却毫不犹豫地挡在她前面,右手按在腰间佩剑上。
"陆轩,私闯太医院密室,可是死罪。"陈茗亭声音低沉,却字字清晰。
陆轩冷笑,向前迈了一步:"死罪?你们手里的东西才是真正的死罪。"他目光落在芍药怀中的册子上,"交出来,我可以考虑留你们全尸。"
芍药感到陈茗亭的身体微微绷紧,知道他伤势未愈,难以久战。她悄悄将《禁药录》塞入袖中,从腰间摸出几根银针。
"陆轩,"她强自镇定,"你父亲参与弑君,罪当***。若你现在回头,或许..."
"闭嘴!"陆轩突然暴怒,"***!你以为自己真是芍家大小姐?不过是个野种!睿王与陈芍君的私生女,也配教训我?"
这话像一把刀刺入芍药心口。虽然已从陈茗亭处得知身世,但被这样当面***,仍是痛彻心扉。她咬紧下唇,直到尝到血腥味。
陈茗亭的声音却出奇地平静:"陆轩,你口口声声说她是野种,可曾想过当今圣上得位不正?若论血脉,芍药比你尊贵百倍。"
陆轩眼中闪过一丝慌乱,随即狞笑:"血脉?死人要血脉何用!"说着突然挥刀刺来。
陈茗亭拔剑相迎,两刃相撞,火花四溅。但他伤势严重,动作慢了半拍,陆轩的刀锋划过他左臂,带出一丝血花。
"茗亭!"芍药惊呼。
鲜血顺着手臂滴落,陈茗亭却恍若未觉。令芍药震惊的是,这次他竟没有出现癔症症状,而是稳稳持剑,目光如炬地盯着陆轩。
"你..."陆轩也察觉异常,"你怎么不怕血了?"
陈茗亭不答,剑锋一转,直取陆轩咽喉。陆轩仓皇闪避,衣袖被划开一道口子。
芍药趁机射出银针,三根细如牛毛的银针直取陆轩面门。陆轩挥刀格挡,打落两根,第三根擦过他脸颊,留下一道血痕。
"***!"陆轩摸到脸上的血,暴怒如狂,"我要你生不如死!"
他猛地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砸向地面,瓶身碎裂,一股淡蓝色烟雾瞬间弥漫密室。芍药闻到一丝甜香,立刻屏息:"闭气!是蓝泪!"
陈茗亭反应极快,扯下衣袖捂住口鼻,同时一剑刺向陆轩胸口。陆轩闪身避开,却撞翻了药柜,无数瓷瓶罐罐砸在地上,各色药粉混合在一起,烟雾更浓。
在这混乱中,芍药看到密室角落有一条狭窄的通道——那是太医院处理废药的暗道!她一把拉住陈茗亭:"这边走!"
两人跌跌撞撞冲入暗道,身后传来陆轩的怒吼和咳嗽声。暗道低矮狭窄,两人只能弯腰前行。黑暗中,芍药感觉陈茗亭的身体越来越沉,呼吸也越来越急促。
"坚持住..."她低声鼓励,一手扶着他,一手摸索着墙壁前进。
不知爬行了多久,前方终于出现一丝光亮。芍药奋力推开尽头的铁栅栏,新鲜空气扑面而来。他们竟来到了太医院后院的废药井边!
月光如水,芍药这才看清陈茗亭的状况——他脸色惨白如纸,嘴唇泛青,显然是毒气入体的症状。更糟的是,他胸前的伤口又渗出血来,将衣襟染红大片。
"茗亭!"芍药扶他靠在井边,急忙从怀中取出解毒丸,"快服下!"
陈茗亭艰难地吞咽药丸,却突然抓住她的手腕:"《禁药录》...还在吗?"
芍药点头,从袖中取出册子:"在这里。"
陈茗亭松了口气,却咳出一口血来:"必须...送到...太子少傅手中...他是父亲...旧友..."
芍药心如刀绞:"别说话了,我先帮你处理伤口。"
她撕开陈茗亭的衣襟,露出狰狞的伤口。刀伤本已结痂,此刻又裂开,边缘泛着不祥的青紫色。更可怕的是,"蓝泪"毒雾加剧了伤势,毒素正在蔓延。
"需要七叶灵芝..."芍药急得声音发颤,手却稳如磐石,迅速清理伤口。
陈茗亭虚弱地摇头:"来不及了...陆家...很快会搜到这里...你带着册子...先走..."
"我不走!"芍药斩钉截铁,"要死一起死!"
话一出口,她自己都愣住了。何时起,这个冷面侍郎在她心中竟如此重要?
陈茗亭也怔住了,苍白的脸上浮现一丝难以察觉的红晕。他缓缓抬手,指尖轻触芍药的脸颊:"傻丫头..."
这亲昵的称呼让芍药鼻尖一酸。她强忍泪水,继续为他包扎:"我不会丢下你。我们一起去找太子少傅。"
"太子少傅...在城东...梧桐书院..."陈茗亭气息微弱,"太远了...我撑不到..."
芍药从腰间取下香囊,将里面的药材倒在手心:"这是我特制的续命散,能暂时压***性。"她将药粉撒在伤口上,"我们找个地方躲一夜,明天再想办法出城。"
陈茗亭刚要说话,远处突然传来嘈杂的人声和火把的光亮。陆家的追兵来了!
芍药扶起陈茗亭:"能走吗?"
陈茗亭咬牙点头,勉强站起,却一个踉跄差点摔倒。芍药二话不说,将他的手臂搭在自己肩上,半扶半抱地带着他向院墙移动。
"翻过这道墙...是民巷..."陈茗亭喘息着指导,"有家...豆腐坊...主人是...父亲旧部..."
两人艰难地翻过院墙,落入一条狭窄的巷子。芍药的衣裙被墙头的碎瓦划破,小腿也擦伤了,但她顾不上这些,全力支撑着陈茗亭向前走。
巷子七拐八绕,终于来到一家挂着"王记豆腐"招牌的小店前。店铺早已打烊,芍药按照陈茗亭的指示,在门板上轻叩三下,停顿,再叩两下。
门吱呀一声开了一条缝,一张布满皱纹的脸探出来:"谁?"
"山河破碎..."陈茗亭气若游丝地说出暗号。
"风飘絮!"老人接上下句,立刻打开门,"陈公子!快进来!"
屋内狭小简陋,但干净整洁。老人——王伯看到陈茗亭的伤势,大惊失色:"这是..."
"刀伤加蓝泪毒。"芍药简明扼要,"需要干净的热水和布条。"
王伯迅速备齐所需,又搬出一张简易木床让陈茗亭躺下。芍药熟练地清理伤口,重新上药包扎。忙完一切,已是三更时分。
"姑娘歇息吧,老朽守着。"王伯递来一碗热豆浆。
芍药摇头:"我守着。王伯,明日能否帮忙送个信到梧桐书院?"
王伯面露难色:"这几日城门***,陆家的人在搜捕什么重要逃犯..."
"就是我们。"芍药苦笑,"陈大人掌握了陆家参与弑君的证据。"
王伯倒吸一口冷气:"弑君?难道是...先帝..."
芍药点头,从怀中取出《禁药录》:"必须将此物送到太子少傅手中。"
王伯沉思片刻:"明日我让孙子试试。他年纪小,不易引起怀疑。"
芍药道谢,转向床上的陈茗亭。他闭目躺着,呼吸平稳了些,但脸色依然很差。芍药轻轻握住他的手,发现掌心冰凉。
"茗亭..."她轻声唤道。
陈茗亭微微睁开眼,琥珀色的眸子在油灯下显得格外温柔:"我在。"
"你今日...见到血没有发病。"芍药犹豫着问出心中疑惑。
陈茗亭唇角微扬:"是啊...很奇怪。以往见血就会窒息,今日却只想着...不能让你受伤。"
这话让芍药心头一热。她低头看着两人交握的手,轻声道:"或许...你不再需要解药了。"
"不。"陈茗亭突然用力握紧她的手,"你永远是我的解药...只是不再因为怕血..."
他的话没说完,外面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伴随着衙役的呼喝:"开门!官府查案!"
王伯脸色大变:"后门!快走!"
芍药急忙扶起陈茗亭,王伯推开后厨的一块地板,露出一个地洞:"通向下水道,能到城西!快!"
两人刚钻入地洞,前门就被撞开。杂乱的脚步声和喝骂声中,芍药听到陆轩阴冷的声音:"搜!掘地三尺也要找到他们!"
地洞狭窄潮湿,芍药扶着陈茗亭艰难前行。黑暗中,只有她手中的小油灯提供微弱的光亮。陈茗亭的呼吸越来越重,身体也越来越沉。
"坚持住..."芍药不断鼓励,"快到城西了..."
"芍药..."陈茗亭突然停下,声音异常清醒,"若我们逃不出去...你怕吗?"
芍药在黑暗中摇头:"不怕。"
陈茗亭轻笑:"傻丫头..."他的手在黑暗中摸索着捧住她的脸,"能与你同死,也是幸事。"
这句话让芍药的心脏几乎停跳。她正要回应,前方突然出现一丝光亮——是出口!
两人奋力爬出地洞,发现置身于一处废弃的祠堂。月光从破败的屋顶洒落,照亮了布满蛛网的神龛。这里暂时安全。
芍药扶着陈茗亭靠坐在一根断柱旁,检查他的伤势。幸好包扎没有松动,但毒素仍在蔓延,必须尽快找到解药。
"梧桐书院...在东城..."陈茗亭虚弱地说,"太远了..."
芍药沉思片刻,突然想到什么:"不,我们不去书院。"她取出《禁药录》,"陆家肯定派人守在那里。我们去一个他们绝对想不到的地方。"
"哪里?"
"皇宫。"芍药目光坚定,"直接面圣。"
陈茗亭震惊地看着她:"你疯了?圣上就是幕后黑手!"
"正因如此,他才最怕这册子公开。"芍药分析道,"我们可以谈判——用册子换解药和自由。"
陈茗亭摇头:"太危险..."
"比坐以待毙强。"芍药握住他的手,"信我一次。"
陈茗亭凝视她许久,终于点头:"好。但如何进宫?"
芍药从发间取下一支玉簪:"这是我及笄时母亲给的,说是外祖母的遗物。现在想来,应是睿王府的信物。皇宫守卫认得这个。"
陈茗亭还想说什么,祠堂外突然传来脚步声。两人立刻噤声,芍药吹灭油灯,黑暗中紧紧握住陈茗亭的手。
脚步声越来越近,伴随着金属碰撞声——是陆家的追兵!芍药屏住呼吸,另一只手摸出银针准备最后一搏。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个熟悉的女声在外面响起:"应该在这附近!"
是烟红!
芍药与陈茗亭对视一眼,犹豫是否该出声。这时,另一个男声响起:"红姑娘,陆大人说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您确定他们走这条路?"
"废话!"烟红厉声道,"王记豆腐店的后门通向下水道,下水道直通这祠堂!继续搜!"
脚步声分散开来,渐渐远去。芍药刚要松口气,一块地板突然被掀开,一个红衣身影敏捷地跳了进来——正是烟红!
月光下,烟红手持短剑,目光如电。她一眼就看到了角落里的两人,却没有呼喊,而是快步走来。
"果然在这里。"她压低声音,"茗亭伤得重吗?"
芍药警惕地挡在陈茗亭前面:"你来做什么?"
烟红冷笑:"若我想害你们,刚才就喊人了。"她蹲下身查看陈茗亭的伤势,眉头紧锁,"蓝泪入体,必须尽快解毒。"
"你有解药?"芍药怀疑地问。
烟红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瓷瓶:"只有半剂,暂时压***性。"她递给芍药,"信不信由你。"
芍药接过瓷瓶,仔细检查后确认无毒,才给陈茗亭服下。药效很快显现,陈茗亭的脸色好了些,能自己坐起来了。
"烟红..."他声音沙哑,"为何帮我们?"
烟红神色复杂:"因为我终于查清了真相。"她看向芍药,"***江芍婕被陆家抓走了。"
"什么?"芍药如遭雷击。
"陆家用她威胁芍太医在宫中下毒,目标很可能是太子少傅。"烟红快速说道,"我们必须阻止他,否则芍太医将背负弑君罪名!"
陈茗亭挣扎着站起:"何时动手?"
"明日午时,太子少傅入宫觐见。"烟红扶住他,"陆家计划在途中下手。"
芍药脑中飞速运转:"所以陆轩急着杀我们,是怕我们揭穿阴谋..."
"不仅如此。"烟红眼中闪过一丝异样,"陆家还想利用你的身份。"
"我的身份?"
"睿王遗孤,有资格继承大统。"烟红一字一顿,"陆家想废黜当今圣上,拥立你为***。"
这个惊人的阴谋让芍药和陈茗亭都愣住了。月光透过破败的屋顶,斑驳地照在三人身上,仿佛一场荒诞的皮影戏。
"所以..."芍药声音发颤,"我母亲被抓,父亲被胁迫,都是为了..."
"为了陆家能掌控朝政。"陈茗亭接过话,眼中燃起怒火,"二十年前弑君篡位,二十年后又要重演历史!"
烟红点头:"现在你们明白为何必须阻止他们了。"她看向芍药,"你有何打算?"
芍药握紧《禁药录》,目光坚定:"明日午时前,我们必须进宫面圣。"
"怎么进?"烟红皱眉,"皇宫守卫都是陆家的人。"
芍药取出玉簪:"用这个。"
烟红看到玉簪,瞳孔骤然收缩:"这是...睿王府的..."
"你认得?"芍药敏锐地察觉到她的异常。
烟红别过脸:"小时候见过类似的。"她迅速转移话题,"就算能进宫,如何接近圣上?"
陈茗亭突然开口:"我知道一条密道。父亲生前说过,睿王府与皇宫之间有秘密通道,是为应急所用。"
"在哪里?"芍药急问。
"***的假山后。"陈茗亭看向她,"需要睿王血脉才能开启。"
三人对视一眼,计划已定。烟红起身:"我去准备马匹和衣物,天亮前回来。"她顿了顿,看向芍药,"照顾好他。"
烟红离去后,祠堂重归寂静。芍药扶着陈茗亭靠墙坐下,为他披上自己的外衫。
"冷吗?"她轻声问。
陈茗亭摇头,却突然抓住她的手:"芍药,明日无论发生什么,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
"若情况危急,你独自逃生。"他目光灼灼,"你的身份比这册子更重要。只要你还活着,真相就永远不会被掩埋。"
芍药摇头,眼中含泪:"我不会丢下你。我们说好的,记得吗?"
陈茗亭凝视她许久,突然伸手抚上她的脸颊:"傻丫头..."这声轻唤包含了太多无法言说的情感。
月光下,两人的影子在墙上融为一体,仿佛命中注定的纠缠。明日将是一场生死博弈,但此刻,在这破败的祠堂里,他们只有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