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前,边境来犯,谢瑾玄随着大军北上。
临行前一夜,他翻入公主府中,给我带来了一根玉簪。
少年目光灼灼,满眼都是我,语气坚定的对我说。
「阿音,等我回来!」
「我立刻向圣上提亲!」
十五岁的容音只是看着他笑,却不言语。
谢瑾玄以为我是默认了,却不知道,从始至终我就从没想过要等他。
他满怀欣喜的奔赴边境,虽只离开了一年,传回来的书信却有十几封。
看完即焚,我一封也没有回。
父皇多思多虑,无论是后宫嫔妃,还是各大世家,平分秋色才是他想看到的。
所以这天下任何女子都可以和谢瑾玄在一起,唯独公主却不能,昭华公主更不能。
收回思绪,我方觉心口隐隐作痛,对着半夏淡淡开口。
「走,去找顾易之。」
穿过花廊,宫宴东南角一抹红色格外突出。
可不正是身着喜服的顾易之,他背对我站着,一抹浅蓝色被他禁锢在怀里。
我挑了挑眉,看向半夏,该去请人了。
「悦儿,我爱的只有你!」
顾易之抱着怀中之人,似乎要把她揉进骨子里,而怀中只隐隐传来抽泣声。
两人都太过投入,连我的靠近都不曾察觉。
「你们在干什么!」
我的叫声将两人猛地一惊,吓得一下子弹开。
顾易之转身看见是我,连忙将容悦护在身后。
脸上的厌恶呼之欲出,看着我道。
「容音,你来做什么?」
「你还怕悦儿被你伤得不够深吗?」
容悦性情温和柔顺,这般被人“捉奸”,羞愧的躲在顾易之身后都要哭出来。
看见那张满是泪痕的脸,我心里有一丝是不忍的,但也只有那么一丝。
下一秒我便化作因爱生妒的怨妇,向着容悦冲了过去。
「容悦,你给我出来!」
眼看着我的手就要碰到她,顾易之几乎是下意识的将我推开。
他虽不习武,但到底是个男子,力气不是我能比的,怕我伤害到容悦,用了十成足的力气。
穿着华服,我被重重推在地上,双手磕在鹅卵石上,满头的朱钗落了一地。
粗粝的石子磨破了手掌,好疼。
顾易之看着摔在地上的我,脸色有一瞬间的僵住,这一切发生的太快太急,容悦被吓得愣在了原地。
而当两人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你们在干什么!」
父皇隐隐带着怒气的声音从背后响起。
暴露在众人眼前的画面就是昭华公主狼狈摔在地上,而四公主躲在驸马身后。
「音儿!」
我呆愣的坐在原地,仿佛才被母妃这一声呼唤召回了神志。
我转身,一张美人面上是无限委屈神色,好像终于找到了主心骨,柔弱的抬头,泪珠恰如其分的落下,嘶哑着呼唤道。
「父皇、母妃!」
顾易之和容悦被突如其来的变故给吓傻了,方觉反应过来,跪地行礼。
两人席地而跪,空气中弥漫着君王彻骨的寒意,我的抽泣声显得格外突出。
「皇上——」
华妃想要上前,却被父皇一把推开。
顾易之紧紧咬着下唇,一言不发,而容悦早就被吓得双手捂面哭泣,不敢发出一丝一毫的声音。
「好!好!好!」
「那音儿你来说,怎么回事!」
嗯?终于点到我了。
再久一点,就要哭不下去了呢。
我支支吾吾的开口,声音包含无限委屈。
「父皇儿臣…原本想要找驸马,结果就就…看见他和四姐姐…」
孤男寡女共处,而新婚妻子跌倒在地,此刻若是有一个说书先生在场,那明天的京都闲话只怕要热闹翻了。
场面到底要怎样难堪,以至于我连说都说不出来呢?
大家都不小孩子,宫辛秘闻,谁没听过几件?
「太傅,这就是你教的好儿子!」
父皇几乎是咬着牙说出这句话的,而被点到名的太傅诚惶诚恐的跪在地上,哪有半点平日里上书谏言的傲气。
「臣,臣…」
礼义廉耻,如今落到自家,他那三寸不烂之舌却只会说这两个字。
父皇眼神冰冷,盯着跪在地上面色苍白的顾易之道。
「如此品行,怎可入朝为官?」
「好好思过吧!太傅,朕算给你颜面了!」
听到父皇的话,太傅一下跪坐在地上,而顾易之则是不可思议的抬头。
父皇却并不理会,扫了一眼华妃,冷冰冰道。
「带四公主回去面壁,无朕的旨意不必再出来。」
母妃抱着我的手缓缓收紧,而我则透过她的臂弯看向顾易之。
听到容悦被罚,顾易之的双拳紧握,好像比自己不能入仕还要痛苦。
痛就对了。
天子盛怒,谁能不怕?
顾易之自众人走后就颓废的跪在原地,是指望不上他了。
原本母妃是要惩治他的,但我不仅手破了,连脚也扭了,现下她满颗心在我身上。
还是二哥将我抱起放到了轿辇上,送回殿去擦药。
看着母妃心疼的神色,我低下眼眸,长长的睫毛掩去所有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