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支簪子上还带着血。
我自大街上捡回来的婢女,却在千两黄金里成了安宁郡主的眼线。
她还没来得及出卖我,便被我发现了。
她涕泗横流苦苦哀求我,看在同甘共苦的情分上,饶她一次。
可我这个人,向来与人为善却偏偏眼里揉不得沙子,尤其是对身边人。
我一簪子将其锁喉后,把人留在了卫渊府中。
唯留下一支簪子,时时提醒我,背叛者有背叛者的下场。
「那便怪不得兄长呢。」
沈确终于不再伪装,负手而立,眼睁睁看着下人翻箱倒柜砸了我满屋子的器具。
终于,从枕头之下翻出了账簿与印章盒子。
他皮笑肉不笑地俯视我:
「一笔写不出两个沈字,往后阿兄还会为你撑腰的。」
父兄训我为人乖觉实在不像话,便将我禁闭于祠堂里反省自身。
他们满心欢喜,以为榨干了我身上最后一分价值,得了***。
可他们不知道的是,铺子是我的,管事的却是卫渊的人。
他能拿走账簿与钥匙,能不能使唤得动摄政王的人,且看他的本事。
那夜我在祖母牌位前告罪,沈家终将覆灭,我对不起祖母的临终所托。
沈南婉就在这个时候跟了进来。
她咬着唇,怯怯地拉我衣袖:
「姐姐,跑吧。」
「与其去做那个残废的继室,不如逃出京城另搏一方天地。」
她告诉我,父兄已投奔安王麾下,受明诚郡主之命将我处理干净。
如今我院子内外都是紧盯着我的护卫。
「父兄本还在犹豫,总以为摄政王会念几分情分,谁知他……」
谁知他,不要我。
「我人还未回府,你们竟都知道卫渊不要我了?」
除了明诚郡主,谁能对摄政王府里的事了如指掌?
烛火在南婉漆黑的眼眸中跳跃,我在与她的平视里才发现,曾与我一同在祖母膝下成长起来的庶妹原与我一样高了。
我记得她生母身份不体面,以至于她在府中很不受人喜欢。
是母亲怜她,抱在跟前养。
是我疼她,为她撑腰,给了她嫡出小姐的体面。
我被卫渊折磨得一身伤痕时,也是她吧嗒吧嗒掉着眼泪给我上药。
那时候,她将我紧紧抱在怀里,哭得撕心裂肺:
「婉儿只恨自己***,杀不死他们!」
只一眨眼,她竟与我并肩了。
见我盯着她,她目光闪烁,唇角扯了丝牵强的笑:
「也是听父亲说的。」
「摄政王将姐姐当作吃干抹净的***一般,用过就抛弃,实在太过无情无义。」
我浑身发冷,不由自主紧了紧衣袖。
「男人薄情,向来如此。」
「如今,你可还怪我拦了你攀附权贵之路?」
她身子一震,忽地对上我的审视。
「婉儿,我不是嫉妒你能高攀高枝,我只是不愿你沦落到我一般的下场。」
「如今你还是侯府清清白白的高贵小姐,要嫁谁都该八抬大轿风风光光嫁过去。」
我直勾勾盯着婉儿,眼中有疼惜,也有释然。
「至于卫渊……」
提到卫渊,沈南婉拽着我衣袖的手不由自主地一紧。
我不动声色摸了摸小腹:
「我并不愿放手。」
「可姐姐被关在院中,不到成亲之日出不得府,如何能再得摄政王的眼?」
「是以,阿姐拜托妹妹助我成事。」
借着沈确大婚前的忙碌,沈南婉拿了后院的部分管家权,悄悄将我从后门放出。
她泪眼汪汪,豆大的泪珠吧嗒吧嗒落满衣襟:
「巷口我已备好了马车,姐姐只管去。」
「后面的事,只看姐姐自己了。」
我轻轻拭去了她脸上的泪珠,恳切交代道:
「我这一走,便再也护不住你了。」
「也愿你,终究得偿所愿。」
她擦眼角的手一顿,继而嘴角扯出了一抹牵强的笑意:
「阿姐放心,婉儿长大了,再不是躲在阿姐怀里只会哭鼻子的小姑娘了,自己想要的一切都会自己谋划。」
小说《雨后南音》 第四章 试读结束。